为了引出一个人的记忆就去放火甚至做到瓦斯爆炸这一步?恐怕他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身材魁梧脑回路奇怪的男人了。
“怎么样,她看到那些东西后是不是很感激你?”
“我倒是比较介意一回到家就看到别人坐在我屋子里的事。”第二次擅自出现在这屋子里的男人,让安室开始警惕这屋子里是否有多余的监听监视设备。
送两位小姐回博士家后,他就以打工开始前想回去换身衣服为由,成功摆脱了那个冲矢昴意味深长地套话。可没想到一打开公寓的门,就看到这个男人坦荡荡坐在客厅里——身上还穿着他见过的类似服务生的装扮。
“这件事还请你见谅。”栖=纳罗姆,也就是角川轻松地一笑,仿佛这根本不是事,“毕竟我这样的人站在屋门前,是谁都会看一眼,反而增加了人们的印象,不太好吧。”
“你从进大楼开始就已经给管理员留下了强烈印象吧?”安室也不管他是客人,自顾自只倒了一杯水喝起来,“所以,你这个纵火狂又看上了这间屋子?”
“您这可说的真过分。”体型庞大的青年却丝毫没有气势地无奈道,却没有否认安室的猜测。光从他的谈吐上,实在很难看出是几乎人人都自带嘲讽语气的组织的一员。
“那你不如把之前没解释清的部分说完吧?既然电话里说不清的话。”安室又喝了点水,才放下杯子,边查看着手机边坐到了角川对面的沙发上,等待他开口。
他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在上午的时候给自己的两次电话。
一次是在警报器响起后,打电话让他带着莓爱里返回咖啡座附近。
第二次是离开百货大楼后,让他去逃生通道取购物袋。而那时候他正在——
“好吧好吧。”角川总算妥协了。“这次是我利用了波本你,抱歉。不过我知道以你在组织里闻名的敏锐判断,一定很轻松就能躲过的。我倒是意外你除了救她外,会帮助其他人逃离。”
安室知道,这是他作为公安的本能——但这时候却必须设想一个身为犯罪者才有的解释:“那是当然的吧。要是闹大的话,不说我,那位小姐很可能受到媒体或医院曝光。还是说,那才是你的目的?”他当然也有情报人员的本能——在每个对话中向对方试探更多。
“瞧您说的。虽然那样我也有办法解决,但这次我的目的还真不是那样。”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说,即使曝光了,媒体和医院也有他们的人可以“回收”关于她的情报吧。
“所以目的是?我作为组织的一员现在可是一肚子火哦。”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在为突发事件恼火。不只是你,琴酒也好贝尔蒙德也好,都不喜欢突发事件不是吗?”角川夸张地叹息道,“唉,对自己有自信的家伙总是这样。”
安室眯起了眼,敲了敲茶几,示意他继续说回原来的话题。
他倒也识时务,迅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其实这次的事,我也有点头疼呢。你知道,我其实在昨晚有报告给教授。”
昨天下午,这个男人确实这么宣告的,还说着可能要消失一阵——但既然他今天还在这里,证明他在教授那边没有取得料想中的回应吧?
“结果却是被训了一顿……唉,我以为他至少会为了她的事高兴一些。事实上我和莓子以前也没相处多久,我并不知道她……嗯,和教授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指五年前?”安室插问。他对于之前两人的那通电话内容,非常在意。
角川看了他一眼:“啊,是。果然你和莓子的关系不错,毕竟是能互相调侃年龄的朋友呢。她有很多事都告诉过你吧?”
互相调侃年龄?——安室迅速整理了今天与莓爱里的对话,得到的结论让他微微一皱眉:“……你是不是爱吃偏甜的食物?”
“是……不过这和刚才的话有关系吗?”
“……不,只是我作为咖啡店员忽然兴起的问题而已。继续说你们的事吧,否则我都不知道和那女孩说什么好了。”
“您可真爱说笑,明明很懂得接近女性的手段啊。”角川故意打量了他一遍,“嘛,毕竟波本的外型在组织的女性成员里也颇受好评,想必各种对付女人的手段也是手到擒来。”
这说的好像他是个到处哄骗女人的坏男人似的……这个组织真是哪个人都好欠揍啊。安室冷笑地没作声。
“好吧好吧,说回来。那我想你该听过五年前火灾的事。对于那件事,我发现我和莓子的记忆有一点出入。当然,这不会是我的问题,我想一定是她记错或是搞混了什么。我虽不是个聪明的家伙,但好奇心自认是不亚于别人的。我非常想知道,她记忆里真正记得的是什么。”
“所以,你就放了火?”
“本来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一些能引起警报的烟雾而已。但果然光是烟雾是不够的,我只能借助一点瓦斯了,那可真是惊险啊。想想中学化学课以后就没做过带爆炸的实验了。”
“如果不是我脑子不好,就是你脑子不好吧?那么大手笔就为了问清她模糊的记忆?”安室不客气地厉声道,这并不是他开玩笑就能混过去的事。
角川看来也自知理亏,低头晃了晃脑袋,重重叹息着:“唉,我也知道自己笨。可是教授的态度让我太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还好波本你反应得当,至少结果还是达到了我的目的。”
“那么结果是?”
“这只是我个人的……”
“你该知道我在这事里有多少分量吧?结果?”
安室这种故作嚣张的态度,对付这个人看来十分有效。“行,我告诉你吧。结果就是,果然她还是记得的。和我记得的完全一样。”角川的脸上却露出了显然不是开心,更像是遗憾的表情。
全神贯注观察他的安室自然没漏掉这个表情:“看来你想要的似乎不是这个答案?”
但这个问题,很显然超出了角川的容许范围。“也就那样吧。”他敷衍着,站起了身走了几步,看上去并不是打算立即走开,只是单纯在回避安室的视线,“总之,我稍稍猜到了教授这一态度的缘由。”
感觉到这个话题无法再深入了,安室干脆换了重点:“你们的事与我的任务没多少关系,我也没必要深究。但我接下来还要面对你们的‘小女王’,至少让我知道自己该有哪些程度的接触吧?要是让我反而深入到你们的‘领域’的话……”他颇有深意地微笑着。
“这……即使波本你对莓子出手,我想教授也是无所谓的。”角川说得十分耿直,“当然我个人倒是不太希望这样。”
“哦?”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从数据上来说。可能对你而言会十分无趣吧。”
想到被称为“孩子”的那个女孩……嗯,某方面确实很孩子。但安室却觉得这句话里包含的,绝对不是性格这种简单的事。
“不知道你听说了我什么方面的传闻,不过我还没闲到对这种儿童身材的家伙有兴致啊。”
“她还在生长期嘛。”此刻的角川,反倒像是个宠溺孩子的家长一般,替莓爱里说着话,“很快会长大的。”
“你是她的笨哥哥吗……”忍不住吐槽了这句的安室,当然没有忽略对方一瞬间不设防的神情,“你倒是比教授还宠她。”他随口设了个语言上的陷阱。
“只是比教授更在意一些啦……”完全中了这个陷阱的角川,还不知已被安室推测了大半情形,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有了这次的信息,我想教授会在意起来的。所以这下我真的要离开东京一阵了,下次就是去路良院找她了吧。”
安室还是抛出了老问题:“随你,所以她就随我?”
“只是给她一点梦的话,并不坏。”角川非常认真地这么回答了他。
“她明明不会睡觉。”
“呵呵,你说得对。那就请你手下留情了,波本。”
擅自来到又擅自离开的角川,真不愧是自说自话组织的一员。
不过安室并不介意这些事。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摁下了停止录音键。打开列表,里面有三个日期为今天的录音文件。
“……彼此彼此。”
不管室内有什么监听监视设备,他现在只用一副蓝牙耳机就够对付了。
◇◇◇◇◇◇◇◇◇◇◇◇◇◇
整理消化情报,于安室透而言,并不是难事。
首先在脑中将情报罗列,再一一分类联系后,很快就能整理出事件的外貌——只要其中没有一丝虚假情报的话。
首先是昨夜派对大餐前的情报:
女性M是与教授及角川有关的人物。
作为实验体的可能性很高,与实验有关或与实验结果有关的部分在其过去的记忆里。
M回忆起路良院事件对教授而言可能是高兴的事。
角川称之为自家的“小女王”。
其次是今日上午,莓爱里的回忆:
M记忆里的教授是她的叔叔,路良院原主人。
M原本对他没有多少印象,但事实上他们可能很熟悉。
教授与M的父亲在五年前因M有所争执,导致M父死于路良院大火中。
那时角川已称其为教授。
M在兵库故乡有外祖父母在照顾母亲,但外祖父母与M母是领养关系。
然后是她与角川电话的录音中单方面的情报:
五年前的大火中,可能是教授有意害死M父。
角川似乎受谁的命令负责保护M(不确定情报)。
M父长期在东京工作,偶尔回老家会带着教授,两人一样有读书的兴趣。
教授希望M去东京念大学,而M父不赞成,这或许是他们矛盾的焦点。
M在十年前来过东京,五年前大火时是第二次。
发生火灾的时候,角川与M父告诉M,她错过了与教授见面的时间。
教授本应在一个名叫“雷布”的地方,那里的“夜晚正好是能见到阳光的时候”。但结果是,他出现在了火场。
此外角川喜欢与M父下棋。
而M父崇拜教授,教授则信任M父。他们声称是兄弟,但并不像。
以及角川的两个电话与刚才见面时增加的新情报:
角川假扮上午那家咖啡座的店员,为他俩制作了偏甜的饮品(有理由相信他在杯托或别的地方安置了**),而他的目的是为了引起类似火场的情形,让M回忆起五年前大火中的正确记忆。
角川之前报告与M接触的事似乎并没有让教授有所关心,这场火可能是他擅自的行为。
他有上过中学,至少那时候是作为普通人生活(或是伪装成普通人)。
教授的实验室没有与爆炸相关的实验。
他自认和M关于五年前火灾的事有不同记忆,但事实证明他俩记忆完全一致。这却并没有让角川高兴。
他表示教授无所谓M的生活近况,他个人却有别种想法。
他对M的关注度比教授对她的更高,但经过今天的事后,他认为教授也会有所转变。
以及M“从数据上来说”是个孩子,“还在生长期”。
因此,安室推理还原出了三个方面的信息:
1.五年前路良院大火之夜的真相。
因M而起争执的教授与M父,也是这场火灾的起因。认为这是场人为事故的理由是,教授所在的“雷布”=LAB=实验室,或许是M对自己叔叔职业的误读(纯学者或大学讲师),导致她没有将LAB一词与实验联系在一起。这与“夜晚能见到阳光”=地下室里灯火通明的证词相符,也似乎可以推测出教授外国人的身份。显而易见,教授的实验室当时位于路良院地下,也因此他能够出现在现场。
根据M的说辞,显然M父与教授并不是所谓的兄弟关系。结合教授可能是外国人身份的猜测,M父应为替教授获得日本身份而对外宣称为兄弟(或者是为教授合法继承路良院及地下实验室)。那么两人不像及所谓的崇拜与信任,就非常容易解释了——M父实为教授的手下,而角川当时与M父共事。
初步推测出那晚的真相是:教授需要M作为实验对象(或曾是实验对象但本人毫无印象),而M父出于为人父的良知,反抗自己的上司并且火烧实验室。角川则很有可能在当时是M父的同伙,想一同救出M。只可惜结局是M父身亡,角川因此受到惩罚双眼暂时性失明,但之后被教授以某种技术恢复。
2.教授与M的关系。
根据贝尔蒙德处得来的情报,教授有一子女。如果根据传闻所言是角川的话,他在五年前的行为就很难解释了。由于他提到过自己有中学生活,可想而知那该是稀疏平常的学生时代,那么这与教授在传闻中表现出的偏执的疯狂科研者的形象不符。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让孩子过上普通生活而后再纳入组织(除非是在教授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生,但也不符合此人犯罪心理画像)。
同理,有着近20年普通人生活的M理论上也应被排除,但教授曾鼓励M去东京——教授用一种颇为慎重的方式对待M,这是说明了M对教授的特别,还是说这条否定了前面对于角川的判断呢?
联系角川对于M的动向积极向教授报告但失望的事,可知M与教授的关系在第三者看来可能非常亲近。但教授却又似乎对其不闻不问,这与五年前因为M而与部下反目成仇这点不符。根据教授科学狂人的情况,可以猜测是在五年前有极高实验价值的M在如今已不具备实验价值,但角川出于个人对M的关心,仍然渴望通过各种手段将M的价值提高并重新让教授产生兴趣。
他大胆猜测,M为教授唯一的女儿,出于实验作用或是别的想法,他将M交给M父抚养,自己仅作为一位叔叔来接近她,这也能解释M记忆里叔叔对她的亲昵。但这一切都在五年前发生转变,M的实验价值在不眠症后可能让教授失望或无从下手,转而将其放置不再关心。
由此看来,教授如今应该常驻在兵库或关西、近畿一带,曾长期控制M的行踪,但M有了自己的职业,并且来到了东京,可知近几年他的控制确实放松了。直到角川出现开始——不,他也许早就出现了,在“路良院翳”死亡的那个事件时……根据目前的情报,显然教授并没有死,那么这个死去的路良院主人究竟是谁?看来这个案子有必要查个详细了。
3.M的情况。
M在大火后住院及转入兵库地方医院期间,极有可能是在教授的控制中进行了特殊人体实验,因此发生了不眠症的情况。考虑到教授对库拉索体能与记忆力的开发,不难想象其实验会有大脑开发部分,那么由于脑通路的同步失调导致半球不同步的情况也就合情合理了。
这样勾勒出M完整的人生,一个被寄养在兵库家庭的孩子,别说是父亲,可能连母亲,外祖父母都是教授设置的人物。而教授在打算将她带入黑暗世界中时,遭到部下背叛,由此可能对女儿心存特别情感,开始对其进行实验——实验结果看似是失败了,因为不眠症让教授头疼不已。无法再次下手,转而放松了对她的控制。而后她才开始了自由的人生,一步步来到东京。
——再次被组织的手抓住。角川的出现,是为了带她回到组织。若推断他是出于对这对父女的好心,或是对教授的悔过,显然这与他对M的关心矛盾。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他显然把M放在了比较重要的位置。从这方面考量的话,也许是为了保护M,或是有什么必须让M回去的理由,他才开始在她周围布下危险棋局,促使她主动想起过去然后回归黑暗里……
当安室思索到这一步时,他忽然觉得自己漏了某些线索。
但他一时找不到其中的漏洞。
目前的疑惑还必须靠自己去搜集情报——
未解决事件的死者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被确认那就是路良院翳?他猜测那当然也是角川靠着“关系”做到的障眼法,但以组织的目的性,是绝不会随便拿一个路人来顶替教授的。
M的研究价值在不眠症后发生改变一事即使是不懂学术的他也可以理解。但这不眠症究竟是原本的实验目的只是结果令人失望,还是说原本的实验目的与库拉索类似是开发记忆存储空间的项目?那么M的记忆发生问题,肯定也是这项实验所致了。
还有最后一点,角川口中的“小女王”(Little Queen)——这个称呼,绝对不是爱称这么简单。他曾从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类似的称呼。
“黄金女王”(Golden Queen),说出那个词的人是他记忆中的宫野艾莲娜……
对了!漏洞——莓爱里在老家的母亲,如果是她的亲生母亲,那就是一切谜题的关键。
终于整理完所有线索,找到了毛线谜团的线头,这让安室不禁高扬了嘴角。
◇◇◇◇◇◇◇◇◇◇◇◇◇◇
下午到波洛上班时,很意外地再次见到了兰与莓爱里。
毛利兰正兴奋地向她推荐波洛的招牌菜,一旁的招牌女服务生榎本梓也加入其中,好不热闹。
幸好圣诞节的人们无暇光顾小小咖啡店,安室去厨房和店长打过招呼出来一瞧,还是只有她们一桌。
“怎么样,有下单什么吗?”他上前插入了三个女生的对话,“现在的时间下午茶套餐恐怕不行了,不过晚餐套餐倒是可以提前开始呢。”
“安室先生,你有和店长说过吗?”梓听到他这么提议,有些惊讶。
“这是店长刚才告诉我的。”安室说的是实话,虽然向店长提议的人是他这事并未提及。
梓回头看向莓爱里:“太好了呢!这是老师第一次在波洛用晚餐吧?”
怎么连她也开始叫老师了……安室不解地看着这三人,正确来说,是两个兴奋的女性围着一个从他进门起就呆呆望着他的家伙。
“我想应该是第一次吧?莓爱里小姐,我推荐这个哦!配上安室先生的咖啡很让人回味呢。”
“啊,小兰果然很喜欢这个套餐,每次来都会点呢!不过今天也算是节日,让老师喝一点酒也不错嘛,安室先生调的酒也很棒哦,要试试吗?”
被这两位来回问着,下午的M小姐显然无从抉择。
那投向自己的视线里还带着求助的无声呼喊,安室想这应该不是错觉。
“两位两位,套餐是可以由你们选择,不过饮品的话,我想给莓爱里小姐一个惊喜,让我来决定好吗?”
两人先是惊讶,接着却高兴得异乎寻常——他是给那小呆子一个惊喜,并不是给她们的啊?
“小兰,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对哦!”
“梓小姐也这么认为吗?太好了!”
“真期待莓爱里小姐的饮料呢~”两人一齐说道。
……就算是个侦探,现在也对她们的对话没有头绪了。安室只能退场到吧台,开始自己刚才灵光一闪的想法。
他当然不会因此而错过那边三人组的对话——嗯,正确来说还是两人,因为还有一位从开始“啊”了一声后就再没说过话,只顾着点头和摇头。小脑袋忙得很。
谈话十分日常,兰邀请了莓爱里到她家住上几天,考虑到博士家那边不是小孩就是老人(隔壁还有个大绅士),这确实是很适时的建议。当然,她们有向那家的小女孩征得同意。而梓似乎最近也被兰和园子她们拉入了莓爱里老师后援会(暂名),聊起了小说的段落。除了莓爱里会在毛利家借住几天外,大多是些于安室而言无用的情报。
想到之前关于她的各种推测,安室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大致正确,因此反倒对莓爱里产生了不小的怜惜之情。只因是那样一个父亲的女儿,人生便从开始就只有黑夜,一切和平与平凡都是假象,都不过是人造的梦而已。
——“只是给她一点梦的话,并不坏。”
角川的话,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吗?他和那位假父亲一样,也都是因为怜悯才会帮助她的吗?……难以想象在这个组织中,还有这样内心柔软的男人。不过,人心向来如此。也许对于那位假父亲而言,她真的如同女儿一般,而在角川眼里,她就像是妹妹。
如果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接触到天真无垢的孩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是为孩童所净化,就是已将对方抹杀。
“梦吗……”安室喃喃道。他并不喜欢这个词。
夜晚的梦,总会醒来,而白日的梦,太过虚假。
但对于一个无法睡眠的人而言,梦也许是一种奢求。
至少她曾有过一个保护她到死的父亲,现在还有个挂念她的哥哥。这样的梦,并不坏。
安室将手中的热茶轻轻调和着,香气散开,他很满意这一杯惊喜。
当他将杯子端去之时,恰好小女孩已经点完单,梓向厨房走去的时候。
“生理期还是喝这个吧。”他小声说着,将一杯茶饮放到了她的面前。以她此时的感官,肯定听得到他的话。
果然,她乖乖点了点头,也没问什么。
倒是爱喝花茶的兰一眼瞧出了答案:“Raspberry Herb Tea(树莓叶茶)!”
“不愧是兰小姐。”
“树莓叶茶对缓解生理痛很有效呢……呀,对哦,我竟然忘了,咖啡也好酒也好都不行……”她这才迟钝地懊恼起自己刚才的提议来,“对不起呢,莓爱里小姐,我忘了你是第一次,我应该提醒你的……”
这话让直到刚才还满脑子推理的安室忽然又一片空白了——这是今天内发生的第二次。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从数据上来说。”——这句话原来是……?!
“我是以女性的身份来说的。”——那句话果然不是调侃他的?!
她确实告诉过他,自己是24岁,难道这个年龄也是虚假情报?单看外貌和身材,安室是真的觉得其中有什么秘密……但有什么理由——
“Raspberry……”但她的关注点从来就不对。
安室叹了口气,肯定是她脑内的名词和印象又联系不上了。“就是树莓,写成汉字的话,莓就是你名字里的那个字。”
“……啊,哦。”她好像理解了,微红着脸点了点脑袋。
“安室先生……”身后冒出了梓的声音,“你这样说的,好像是为莓爱里小姐特别选的这杯花茶哦。”
“确实是这样没错?”这个说法没问题不是吗?
但这却让三位女士同时安静了下来。
安室一时没理解其中奥妙。
“安、安室先生!”果然只有小兰勇于打破沉默,她忽然喊住了他,“你仔细看看莓爱里小姐!”
他看向还算熟悉的脑袋。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确实有一处和上午不同了。刚才安室就有观察到:
“哦,已经换上新衣服了啊。看上去很合适呢。”
等了好一会儿,莓爱里才总算又开口了,大家都在等她回应这句话呢。
“安室先生选的衣服,有一点我非常喜欢……”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因为他一开始便是这么选择的。
“因为没有纽扣?”当时考虑到她穿这样的森系服装另一个原因是她上午很难扣好纽扣这件事。
——莓爱里抬头向他一笑,算是种回答吧。
原本想的是用一些接近女性的手段快速得到她的情报,是把她当作深入组织秘密的一个踏脚板——但在这个笑容下嘛……
安室有些无措地别开了脸,抬手遮挡住了脸颊的大半部分。他可不想再被说什么黑不黑的了。
不过要怎么说呢——
他瞥向莓爱里,瞧见她正吹着茶杯上的热气,然后小小地喝了一口。
这一连串的小事似乎让小兰和梓心情异常的亢奋,两人又开始讨论起了什么爱情电影的内容来。
莓爱里当然依旧接不上话,点了几下头后,却又抬眼望向一旁的安室。
正巧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嗯……这感觉,并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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